沉锡

他们的后来

刀子预警！刀子预警！刀子预警！
以下正文
（上）
陆琛看到庄羽的时候，他趴在干草堆上，一只手压在通讯器上。他抬头，对上那双已经失去光采的眼睛。
“羽羽，你的眼睛都快赶上副队了。”一句调侃习惯性地脱口而出。
后面的顾顺咳了一声，他立刻闭上了嘴，再不开口。庄羽不会再回答他了，不会再气呼呼地威胁要断他的WIFI了。
他脸上的恐惧和稚气还没褪去，眼睛固执地睁着。和石头一样，心有不甘，死不瞑目。
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，一把把庄羽甩到背上。庄羽比他高一点，之前两人闹着玩的时候，陆琛还说，你哪天要是光荣了我可带不回来你。
队长当时听到了还生气地骂他。
一语成谶。
他想起出发之前他和庄羽的对话。
在医务室里，他吧唧吧唧地嚼着自己从石头那偷来的糖，说：“琛哥，我害怕。”
他大大咧咧地拍拍庄羽的肩膀：“怕什么。之前的艰苦训练，就是为了有一天上战场。跟着哥，哥带你平安回家。”
真正上了战场，他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。
真的是，身不由己。
平时再打闹，一旦拿起枪，他们首先就是祖国的战士，然后才是自己，是母亲的孩子，是战友的兄弟。即使心爱的人就死在眼前，也没有时间为他流泪。战斗还在继续，他们还要拿起枪，保证任务完成。
陆琛听到这段话的时候，他和佟莉坐在临沂号的甲板上，庄羽石头的尸体旁。他接过佟莉手里的针，开始缝合庄羽身上的伤口。
七处刀伤，八十二针，每一针都像是扎在他的心上。
佟莉在一边默默地把他的手指用纱布缠好，在末端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。
“莉姐，你轻点，他怕疼。”
徐宏在不远处站着，想阻止他们，却最终叹了口气走开。
去了的人去了，留下的，也差点随着去了。
“我说过要带他回家，怎么就，把他丢了啊。”
李懂晃晃悠悠地进了宿舍，把自己扔到床上。
白天他在医务室里帮陆琛，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太多。晚上一熄灯，身上的担子没了，压在心底的情感一波波往上翻。
子弹从侧面打进罗星的身体，汽车炸弹在眼前爆炸，关卡处的残肢断臂——
满眼的血红。
石头飙着血倒下，机枪还提在手里，半边脸血肉模糊；庄羽瞳孔散开，一动不动地趴在干草堆上；制高点爆炸，顾顺的血流到身上；子弹出膛，瞄准镜里的人鲜血四溅。
受伤，死亡。
心脏一阵阵紧缩，他做了几个深呼吸，眼泪还是夺眶而出。几个小时前还在跟自己说笑的人，转眼间就倒在自己眼前，他却无能为力。
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，他赶紧抹了一把眼泪，闭上眼。
“想哭就哭吧。”顾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“我没哭。”他习惯性地反驳。
“你呼吸乱了。”顾顺说着坐在他床边，“哭吧，哭出来就好了。”
无言的泪水开始变为小声的啜泣，再到号啕大哭。李懂把头埋在顾顺的肩膀上，浑身颤抖。很宽，很温暖，带着点清凉的薄荷味。
顾顺就那样抱着李懂，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。他就怕压抑久了，李懂会憋坏。毕竟这是第一次，蛟龙出现这么惨重的人员伤亡。
他毕竟，还年轻啊。
徐宏在上铺听见杨锐翻了个身：“徐宏。”
“明白，队长，我去跟他们说一下。”
窗外传来受伤的野兽般的嚎叫。有人在哭，他能听出来是谁。
“算了，徐宏，让他哭吧。”
杨锐叹了口气。李懂是整个蛟龙最小的，平常一直很老实。这次战斗，连自己这种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都觉得太惨烈，何况……
一夜无眠。
佟莉是和后勤组住在一个房间的，当然，还有石头。她床的那一边用一个帘子和男孩们隔开。
“莉姐，你睡了么？”陆琛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。房间里少了一半人，空旷得很。
“没，你听见了吗？”
陆琛当然能听见隔壁李懂的哭声，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那个小孩。或许，不安慰才是最好的。
佟莉披了件衣服坐起来，打开窗户。咸腥的海风吹了进来，远处隐隐涛声，看不见大海。

军港的夜啊静悄悄
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
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
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
……
……
海风你轻轻地吹，海浪你轻轻地摇。

佟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，和着轻轻的海风和涛声，仿佛带着一种魔力，让人格外安心。
夜色温柔，把平日里万丈豪情的人锋芒磨尽。直到哭声渐渐低落，再转成轻轻的啜泣，歌声才跟着越来越低，又陷入沉寂。
晨光熹微，天将明。
TBC
如你们所见我又失踪了……
月光已旧暂时是更不了了，把之前码的放出来吧。
此篇收录在和几位太太一起出的合志《破晓》里，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支持一下哈